【短篇】新年短文 廢墟守望者
新年短文廢墟守望者序
1948年的夏天,空氣還是潮濕的,星星點點的燈光點綴著略顯蕭條的街道,年輕的龍抬起頭,隨爪買了一份《中央日報》,入瞼的卻滿是虛偽且毫無真實感的報道——被政府控制的媒體永遠沒有正義,但戒嚴時期又有什么正義可以談呢?穿過熙熙攘攘的長安街,龍俯下身鉆進了某個小巷,它是繁華的西方世界和破落的舊城區之間的唯一通道,雖然對龍類來說可能有些顯得過于窄小,但對于那些建設這里的人類來說,卻也夠寬敞了。
【獸人聯邦中央統計處】的牌匾在藥房和超市之間顯得有些引人注目。不過說也諷刺,明明是聯邦的領地,卻被那些外國畜生建設得風光滿面,相反舊城這唯一的國統區,相比起外邊那份繁華,倒顯得無地自容起來。
整了整儀容,收起翅翼,俯身鉆進了那幢故國風格的建筑。龍在漫如星海的房間中尋找著,不時忍受著狼人公務員異樣的目光和持械龍戰士鄙視的眼神。因為是工作日,所以他還是很容易的找到了目的地——【NAKLS.CC】的指揮總部——龍悄悄從鱗片下翻出一份包裹一般的東西,那里面有他要找的人。
一
【我說了你不能進去。】人魚用毛瑟手槍頂住了龍的胸口:【雷格納特大人不希望任何人打攪他的雅興。我是HTC】說著掏出了一份繡著國家旗幟的身分證:【我的代號是HTC,中統的秘書長,閣下還是請回吧。】
士兵和文員紛紛駐足觀看他們的上司和無名小龍的紛爭。
【數到三我就開槍。】HTC故意將聲音放得很大,想藉此樹立自己在對方心中的權威,不過顯然他失策了,面對火器質心的威脅龍不僅紋絲未動,反而略帶調侃的回復道:
【素聞雷格納特上將愛才,如今看來,和那軍統的主席大人一般納賢呢。既然如此,足下先行告退。】
【你。。回來!】HTC將手槍收回腰間,意圖攔住站在窗口意欲飛離的龍,放跑了這只,自己倒也落得個瀆職罪。【雷格納特先生就在里面等著,不過請先容許我通報一下。】
龍笑了笑,沒有回話。
二
NAKLS.CC是中央統計處最大的一個派系,獸人聯邦的第一位和第三位大總統就是CC系出身的特工。自然,能夠統御整個CC的人,一定也是黑白兩道間不得了的人物。混跡上海,特別在帝國覆滅不久的上海,新政府處處被黑道洋人欺壓,卻也多虧了這CC處長雷格納特,才使得獸人聯邦勉強在此風水之地樹立了一點威信。
【是魚先生嗎?函待多時還真是難為情了。】半晌,龍的左爪似乎碰到了什么熾熱的東西,勉強從無視狀態恢復的龍顯然到時候了。【我是雷格納特,敝領上將,還請魚祀先生上座。】
男人的左手緊緊地握住龍的左爪,這反而使從未與別物肢體接觸的魚祀略感不適。不過他還是禮貌地用龍族的禮節微展雙翼,【鄉下的龍族還真是有鄉下的味道,那種我喜歡的味道。】也許是諷刺吧,魚祀聽不出這話語中有任何的和諧之辭,不過他還是佯裝受教似的笑笑,畢竟以后可是要和這個男人合作的。
不過魚祀倒是完全猜不透這個滿臉熱情笑容的小小人類。巴哈姆特在上,鬼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三
【這是。。。】魚祀從包裹中取出一份信件遞交給雷格納特,上將對此的反應貌似很大。【風的介紹信。。。也就是說,風君已經為國盡忠了嗎?】
雷格納特是在強裝鎮定,這一細節倒是被魚祀捕捉到了。【惡匪三日內連破四鎮,赤水一帶生靈涂炭,風校長。。。。。。】魚祀自認為已經把握了雷格納特的情緒,他用悲痛的語氣緩緩挑逗著上將的心智:【風校長在村民自衛隊的保護下退守軍官學校,但。。。。】
【但是匪幫居然用他們北極聯盟【義父】的爆裂彈片轟炸了整座大樓,風校長的尸體被斬首的時候,已經發臭了。。。。。不過他真是條好龍】
本以為對方會悲痛欲絕,不過魚祀失策了,上將貌似并沒有感到多么難過。他客氣的將信件推到一邊:【那么你在中統將會有大作為的,年輕的龍。】
很平淡的語氣,不過站在上將身后的魚人秘書長倒是羨慕之情溢于言表。魚祀知道CC系已經容下他了,他換用軍隊的禮節,沖著面前對他來說只能算【小個子】的人類軍官佇立許久,直到雷格納特允許他離開為止。
【令行禁止,真的是令行禁止。】按照雷格納特上將的說法,魚祀在財務科領導了他龍生的第一份軍餉。不過每日的例行檢查,這倒讓一向喜歡披鱗帶甲的魚祀有些顯得無所適從。
四
七月一日,共軍強拆上海,礙于西方的壓力,獸人聯邦向獸人共產黨妥協,割讓浦東和崇明拱手送人,這便是【七月事變】的序幕。
新上任的國防部長黑龍黑子,可遠遠沒有他那當大總統的父親般強硬,在匪幫的步步緊逼之下愈發軟弱,直到舊城區淪陷前,也才僅僅過去了十三天。1948年七月十四日,上海全境淪陷,中央統計處不得不撤離上海,但在聯邦軍支援之前,他們必須得守著這棟危房,一旦這孤城也被打下來了,那,可就真的是全盤皆輸了。
魚祀自然知道上將必須命令自己服從國防部的指令,但是死守情報處的確不是權宜之計。理性和品性,魚祀突然覺得腦子累得角爪都斷掉似的,不得已只好去找上將。
【我們是軍人,軍人,是走向死亡的。】上將的回答出人意料的平靜。
雷格納特凝視著胸前閃爍的勛章,用鋼筆在墻上華麗一個大大地太陽圖案。【我是獸人,我愛我的國家。】
【好吧,如果連你也被赤化,那這個聯邦也就再沒有什么可以值得龍尊重的長官了。】魚祀笑了,不過他可并沒有懈怠。明天一早,他還要準備防御工事——這可是決定情報處存亡的一戰。
五
沒想到自己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堅持到撤退——以龍的價值觀來看,這可是十分諷刺的羞辱。不過從貴州到上海,自己奔走了大半個聯邦所追尋的復仇之夢,也容不得他對此斤斤計較。
七月份的尾巴讓魚祀這種藍色體色的龍類叫苦不迭。暴烈的日光灑在背上,魚祀漫不經心的修剪著爪子。此刻的他已經全副武裝,確切的說龍的全身都是武器,不過為了保險,他還是在左翅掛上了一桿中正步槍。
而就在這時,共軍的空襲到了。
巨龍的陰影覆蓋了舊城區,仿佛克里姆林宮前紅旗的剪影。巨龍們的指揮官貌似也親自上陣了,憑著在貴州練就的千里眼,魚祀將目標定位在了其中一只黑龍的背上。
小小的影子,小到基本看不見的影子。
無視周遭對手隊友間殘酷的殺戮,躲過共產黨的尖利龍爪,再一個側翻避開同伴下墜的尸體,魚祀臨空揚喙,用蠻力和俯沖角將那只黑龍撞翻在地。黑龍被情報處的十字穹頂穿胸而過,等魚祀落穩時,血流了一地——卻已經死透了。
只是在死前那只龍卻是以某種不可思議的姿勢落了地的,翅膀蓋住后背,仿佛在保護什么珍貴的東西,魚祀知道,這種保護幼龍的方式,殘損的翅膀下面絕對有不同尋常的東西。
六
似乎受到某種召喚,數量絕對占優勢的共產黨空軍居然選擇了撤退,只留下了滿地的龍尸和漫天的血花。當聯邦的后勤團到達的時候,戰斗已經進入打掃階段了。
只要登上回南京的列車,魚祀他們就得救了,中統的編制也會得以幸存,而雷格納特,也總算能是幸免一死。只是魚祀一直無法忘記自己擊殺的那只龍所搭載的,小小的影子。讓龍族堙滅與自己的好奇心,這比殺了他還難受。趁看守人員換班的時候,魚祀在黑龍身邊降落,輕輕地掀開已經角質化的龍翼——那是一只貓,比人類還小的貓穿著共產黨的制式制服,背上還背著一把迷你型的AK-47.
只是她現在很虛弱,虛弱得毫無生氣。但還沒有死,還能醫治。為了防止被別人發現,魚祀給小貓換上了一身破爛不堪的衣物,或者說是破布。【我們發現共匪造就的戰爭孤女,她需要和我們一起回南京。】魚祀將議案交給雷格納特,上將并立刻將其轉交給國防部。國防部下來的文件則是——照辦。
雌性貓咪,這讓罕見雌龍的魚祀不免有些悸動。看著她溫順的趴在自己的翅膀上休息,坐在高速行駛的機車內,魚祀顯得很放松。
【難得看你這么輕松呢~】上將也笑了:【不過現在可一點也不輕松。】
七
半個月過去了,病怏怏的小貓現在已經接近痊愈了,但魚祀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因為自從小貓她恢復理智,便用一些奇怪的北方方言咕噥著什么,也不再和龍親近了。不過魚祀半個月里的精心照顧你也為他爭取了一些好影響,但這也僅僅讓魚祀知道她的名字而已——提燈貓,東北國境鄉下常見的庸俗名字。
不過現實的情況實在是不容樂觀。長江防線的全面潰敗似乎已經為歷史定了軌跡,南京一時間成為了國內外媒體輿論的焦點。社會越來越混亂,罷工罷課和內部分裂讓剛剛從東方惡國收回的南京城陷入了風雨飄搖。大總統決定遷都重慶,并分配各機構限定人數的隨軍遷移。上將帶上了魚祀,魚祀卻無法舍棄南京。盡管他十分想帶已經成為妹妹般的提燈貓離開,但文件似乎并沒有將【戰爭難民】或者更直接的說【戰俘】列入白名單。
大家都走了,上將和魚祀被留在了末班機。魚祀不得不離開了,但他還是向雷格納特請假去了三軍醫院。
【不是所有的反動者都是敵人。】在出發同一天,提燈也剛好能下床走路了。她輕輕地攀上魚祀的脖頸,低聲的,低聲的說道。
【魚祀。。】她笑了【我愛你】
八
時間步入1949年,魚祀在重慶政治的底線上不斷地攀爬著,雖然不曾忘記提燈,但提燈依舊是杳無音訊。很快共軍打到了川黔邊境,聯邦政府只好遷到廣州。直到廣州分崩離析的那天,魚祀才真正的感到離別之楚。
提燈,哦,忘了那可憐的貓咪吧,共產黨會把她當逃兵消滅的。
接到上將的死訊是這年的五月三日,共產黨從香港、四川、桂林三處長驅直入直撲廣州。獸人聯邦最終決定,以最大的代價掩護最重要的人撤退到臺灣,很可惜,雷格納特上將雖然在此名單之內,卻在鳳凰山保護總統座機的關鍵戰役中戰死。傳說總統已經撤到了臺灣,但是上將犧牲時的提名是魚祀,這位一直很照顧他的老兵直到死去時還在惦記著他,這也讓臺灣方面將最后的大陸航班定在了今天,1949年9月30日,廣州天臺國民機場。
不過看樣子共產黨已經打到這里來了。此次和魚祀一同撤退的是中統的最后一批員工,他們有的是身經百戰的戰士,有的是巧舌如簧的參謀,有魚祀那樣的指揮官,也有行蹤詭秘的特工。如果撤退不成,他們將在這里,為避免他們的人民再次陷入專制而盡忠。
九
果然,直達臺北中正機場的天臺正在冒著煙,一群制式軍服的貓戰士正在和CC的戰士們戰斗著。那些貓人都是天生的刺客,三只貓咪一起上,就算是龐大如龍的士兵也會在三秒內哀嚎著死去。
看到這些貓咪,魚祀的心頭不免一緊。
這些貓咪的衣服不再是草綠色的破爛服裝了,他們換上了清新的大頭帽,這也就是說關于【獸人共和國】的傳言是真的了。那些反賊打算自立為王,這真是令國獸咬牙切齒的逆天之行。
【如果你的政治攻擊能夠摧毀靈魂的話,請你連同我一并摧毀吧。】
眾貓的指揮官混跡于貓人之間,但魚祀知道她一直在觀察著這邊的指揮官,魚祀感受到了一種熟悉的感覺,出于龍的本能,他覺得,她就是她。
是提燈貓!她還活著,她還活著!
毫不在乎自己身上早已被利爪撕裂,鱗片散落滿地,但他還是毫無顧忌的朝著心中的提燈貓沖去。而那位指揮官對于魚祀的突然出現亦是感到意外,她舉起手,示意眾貓停下。
接著,魚祀看到提燈貓做出了【解散】的手勢,魚祀心里清楚他為什么要這么做,而他也明白提燈貓大敵當前解散軍隊所要承受的。。。。咒縛。
一枚子彈貼著提燈的尾巴穿過,驚得魚祀不由自主的撲扇翅膀加速飛去。
終
提燈的督戰官看到了她的所作所為,提燈打算講和。出于某種政治利益的考量,共產黨的督戰官決定以個人意見,當場擊斃提燈。只是一槍走火,提燈受驚,便加快步幅朝著魚祀的方向奔馳過去。
第二槍,第三槍,督戰官快速地補上兩槍,子彈咆哮著加速射向提燈。但提燈還是義無反顧的沖向魚祀。一發射中左肩,而第二發剛剛好指向提燈的心臟。
【砰】,骨質被擊碎的聲音。
【轟】子彈在血肉里崩裂的聲音。
提燈怯懦的睜開眼,洶涌的血流浸濕了她的身體,來源卻是魚祀——子彈打穿了他的左翼
剛剛好從魚祀的脊柱穿過,射出胸腔后發生爆炸——這對任何一只龍來說都是致命傷。
【你為什么要救我!】清脆的巴掌聲在魚祀的面頰響起:【魚祀你這個笨蛋笨蛋大笨蛋!】
魚祀的聲音卻愈發虛弱,但提燈還是清楚地聽到了這夾雜著龍族方言的細微聲響。
【我的頸部鱗片下。。。。最后的返程機票。。。能緊緊地擁抱我嗎?我不想冷。。。。。】
沒有更多的話了,提燈清楚的知道,魚祀死了。
他的初戀男友,龍族的魚祀死了。
提燈緊緊地抱住魚祀漸漸發涼的尸體,全然不顧夜幕下冰冷刺骨的鱗片,只是擁抱著,擁抱著,仿佛自己的體溫可以讓魚祀復活一樣。但那怎么可能呢?
擁抱著、、、、擁抱著、、、、、、、
End sounds
2013年2月9日
臺北市自由廣場
一只年邁的老母貓在小貓崽們的攙扶下進入了莊嚴肅穆的總統紀念廳。
【維勒里安·雷格納特,人類,生于西元1887年1月28日,逝于1949年6月17日,近代偉大的自由主義斗士,于鳳凰山保衛戰犧牲,曾多次參與民主革命,軍銜上將,后追授五星上將元帥軍銜。】
【孟德蘭·卡哈爾伯爵,狼人,生于西元1907年4月11日,逝于西元1989年3月7日,前獸人帝國皇帝孟德蘭二十八世之子,諜報業界精英,抗東戰爭元勛,后于內戰因剛愎自用而敗走,軍銜少將。】
老母貓的視線在一頁又一頁英雄介紹中徘徊著,直到凝固在一點——
【魚祀萬獸,龍族,生于西元1918年12月7日,逝于1949年9月30日,中央統計處副處長,CC系帶頭人,活躍在戡亂戰場最前線,為人大度不拘小節,后死于私人恩怨,并成功勸降了一支大陸特種部隊。軍銜少尉,后追授少將軍銜。】
看著黑白照片上那條龍英姿颯爽的面容,老母貓從口袋里掏出了一枚帶有血黑痕跡的龍鱗。看上去全臺灣的龍類都有這玩意,但對母貓來說,這枚不起眼的玩意,則是她最溫馨的回憶。
想到這里,噙著淚水,老貓閉上了眼睛。
【不好啦~~不好啦~~阿媽,奶奶。。。。死了!】總統紀念廳陷入了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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